重新理解陈国凯

0次浏览发布时间：2025-05-25 10:09:00

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

贺江主编

百花洲文艺出版社

2025年1月

■李德南

在青年学者、批评家当中，贺江的学术研究与文学批评取径独异，文献整理在他的学术工作中占了很大的比重，形成了一定的规模。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作为贺江在这方面的最新成果，为人们重新理解陈国凯提供了路径。

比之贺江的同类著述，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在编选方法上有所调整。考虑到陈国凯对当下有的读者来说已有些陌生，贺江在编选时特意收入了陈国凯的自述并放在首要位置。这当中，既有让读者获得新鲜的第一眼的良善用意，也不乏对陈国凯及其作品的温情与敬意。

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还融通了多重视野。其一是融通了陈国凯本人，以及其他的作家、批评家、文学史家的不同视野。当出自不同身份的人的文字有序地荟萃成书，不同的视野也自然而然地发生融合。在这多重视野中，我们得以回到陈国凯写作的历史现场，也得以理解其人，理解他的写作，以及他所处的时代。

在多重视野中，也有重合的焦点。不论是作家写的印象记，还是学者、批评家、文学史家写的作家作品论，其中谈论得最多的，是陈国凯的幽默。幽默，是陈国凯的重要性格特点，对其作品的主题、叙事风格等亦有深刻影响。程文超说，“接触过陈国凯的人，都觉得他讲话很幽默。文如其人，他的作品的幽默正是从人物说话的幽默开始，而逐步将这种幽默因素贯穿于情节之中、人物之中、语言之中、结构之中，形成一种有别于他人的幽默情境美。”

在众多论述中，陈国凯的幽默，也被上升到了学理层面。在郭小东眼里，“陈国凯的幽默，没有鲁迅那种贯染古今血泪，在极度激愤与压榨之中变换为曲笔的锋利、尖刻与挖苦。他是多情的宽怀的带着村镇知识分子的善良文弱，一个温情主义者的幽默。”

而在陈剑晖看来，“由于生活经历、个性气质的差别，虽然同是当代作家，陈国凯的幽默却不同于王蒙的幽默，也不同于高晓声或陆文夫的幽默。陈国凯的幽默，与上述几位又不尽相同。这是一种既有乡村农民的质朴通俗，又有城市工人的聪明诙谐的幽默，是融敦厚善意、轻松与沉重、嘲弄与深情于一体的纯粹岭南式幽默。”

贺江等论者则试图厘清幽默的天性如何启动陈国凯写作“文坛志异”系列小说，认为陈国凯小说的好看、耐读和“幽默”是分不开的。

除了“英雄所见略同”的幽默，不同的人眼中的陈国凯也存在不少差异。萧殷眼中的“小陈”，蒋子龙眼中的“国凯师兄”，竹林眼中的“文友陈国凯”，朱光天眼中的“老陈”，就既有共同点，又有较大的差异。种种不同，参差对照，相映成趣；合而观之，则能见出陈国凯的立体形象。

《广东文学通史》中的《陈国凯新论》，带有文学史总结的性质，立论与遣辞造句都把稳妥放在第一位，相应地，则是作者自身的语言风格和独到见解被削弱了。

在我看来，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还实现了历史与当下的视野融合。

陈国凯的写作方法，在今天仍旧能给写作者启发。比如在回答“怎样积累生活素材”这个问题时，陈国凯谈到，他在书案头放着一本笔记本并称之为“忽然想到”。他把生活中偶然涌脑海的某些人物、场面、故事、细节……都记在这个本子上。对于作家来说，把“忽然想到”的种种记录下来，有助于让写作始终能以实感经验为底，也有助于让长期写作成为可能。在《作家和文字匠》一文中，陈国凯则谈到写作抱负的问题，认为抱负的大小至关重要。他说：“作家和文字匠之间的差别，我看主要在于气质和人格力量。‘器大者声闳’，古之名言，不仅说人，也是说文章。整天为自己一己之利一己之私奔者，其为人为文也有限。”虽然不同时代的作家的现实处境并不相同，但是陈国凯的这些看法，仍旧能给今天的写作者带来共鸣和启发。

读《大风起兮：陈国凯作品评论集》，我强烈地意识到，虽然关注陈国凯及其作品的人比之前有所减少，但是他的写作仍然具有当代性。通过对他以及与他同时代、在创作上有相似性的作家予以再认识，我们能更好地理解当下的时代和写作。

比如说，在理解以王十月、郑小琼、曾楚桥、陈再见等作家作品为中心的打工文学时，我们可以发现，打工文学其实有它的历史延长线。往上追溯，打工文学所接通的，正是与陈国凯等人的工业题材写作，尤其是陈国凯等人以岭南的经验为书写对象的作品。在这种历史关联中，通过考察他们写作上的同与异，既有助于认识陈国凯写作的意义，也有助于理解打工文学的流变。在这一文脉当中，我们会发现，陈国凯的写作并没有过时。他的作品，到今天仍有活力，如处于休眠期的活火山。普通读者的阅读，研究者的重新阐释，都会激发他作品的活力，让蕴含其中的意义、力量再度如岩浆般喷涌而出。

陈国凯作品的当代性，当然不局限于此。重要作家的作品总有着无穷的开放性，其深厚意蕴，在不同的语境中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激活、再生。陈国凯的作品同样如此。

（作者为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评论家）